第一站是浦东瓦屑镇瓦南村。当地居民看到徐女士寻寻觅觅的样子,主动上前问,“你们是否要拍绞圈房子?”这令徐女士大吃一惊,大部分人都不大知道的绞圈房子,当地农户却是普遍知晓的。经村民指引,她很快就找到了陆弄261号,拿起相机细细看、慢慢拍。“我们村边上还有一个呢。”还没等徐女士拍完,一位老伯指点她,很快她又找到了陆弄372号。
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在寻访过程中,徐女士受到很多当地村民的指引和帮助,收获满满,惊喜连连,这也让她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头扎进了绞圈房子的寻觅之旅。
有一次,她驱车去浦东张江镇中心村寻访。“明明在卫星地图中看见的,可到了现场就是找不到。”她在中心村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没有发现一点迹象。一起来的司机已经没信心了,想要放弃。可徐女士相信自己的判断,坚持再找找。
穿过一片密林,居然被她找到了。那一处正是养正宅61—62号艾氏民居,也是张江镇唯一留存的绞圈房子。据浦东史志记载,老宅主人是上海人艾可久,明嘉靖四年出生于浦东川沙孙小桥(现张江镇孙桥中心村)。因为年代久远,这栋绞圈房子已由文物保护机构予以保护,墙上挂出艾可久宅的保护铭牌。“这个宅子都历经453年的岁月了,依然挺立着,我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绕着看了好几圈。”
分布规律和经商史相关
这些古镇当年曾是经济文化相对发达的地方,大量官宦商贾在此经商从政,携带家眷居住于此,绞圈房子是理想的商住两用建筑
这一圈排摸、调查下来,徐女士对上海绞圈房子的分布规律有了概念。新场保护得很好,三林有点儿失望,高桥一直在维护,松江的底子很厚,金山有点可惜……
徐女士发现,在文化底蕴深厚的古镇,像松江的华亭老街和秀野桥滩、嘉定的南翔古镇、川沙的老城厢、青浦的朱家角古镇、练塘古镇、浦东地区的高行古镇、新场古镇和高桥古镇以及宝山区的罗店古镇等都还保存着一定数量的绞圈房子。“这是因为这些古镇当年曾是经济文化相对发达的地方,大量官宦商贾在此经商从政,他们携带家眷居住于此,而绞圈房子四面围合,私密性强,中间有较大的活动空间,正是理想的商住两用建筑空间。”
在徐女士看来,上海绞圈房子的分布和当地的经商史密切相关。以沿海的南汇地区为例,千年的盐业在元明时期达到鼎盛。当时,与盐业生产有关的人员大量迁入,并定居下来,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人口数量迅速增加。“你看看这些镇名、村名,就有感觉了,这些盐业生产的机构及所属团、灶、路等名转化为历史地名保存并延续下来。”徐女士掰着指头列数,新场镇、航头镇、大团镇、六灶镇、下沙镇(已撤并)、三灶镇(已撤并)、盐仓镇(已撤并)等……
“所以,在南汇地区探秘绞圈房子时,我首先把目光锁定在这些有历史渊源的古镇和地区,一镇一村探寻,果不其然,找到不少现存的绞圈房子。”徐女士说,除了古镇以外,乡间也有很多绞圈房子,一般是地主或官宦商贾们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置地建房的结果。
探秘过程中,她发现,有些郊区的绞圈房子数量非常少,令人费解。比如南汇地区许多古镇都有绞圈房子,但是,同是南汇县的惠南镇却难觅绞圈房子的踪影。为了解开这个谜,她翻阅了大量书籍。“我在《话说上海》南汇卷中找到了答案。”徐女士说,据记载,抗日战争时期,惠南镇遭受战火的创伤太重,先遭日机轰炸,后被日军长期占领,公共建筑都相继被夷为平地,民房受损情况更为严重,致使南汇古城战后满目疮痍,一片凄凉。再比如,宝山区的罗店古镇因其重要的战略地理位置,在历次战争中遭受重创,留存的古民居大都破残不堪,所以,绞圈房子也难觅踪影。
不过,也有保存相对完整的绞圈房子。松江有条秀南街,这是一条很小的街,徐女士却在这里一下子找到10多座绞圈房子。她觉得很奇怪,一问当地居民,才知原来当年的松江府就在秀南街,而这条街的宽度至今没有变,一直保持着原有的生态,故绞圈房子保留至今并不稀奇。
三合院和四合院一回事
它们具有相同的中轴对称,一正两厢,中间下沉天井的平面布局,四围屋顶标高大致相同,以45度绞接,采用穿斗式木结构形式建造
作为一名资深建筑师,徐女士的探寻并没有简单停留在寻找本身。
她开始梳理这些绞圈房子,给它们建模、做专业分析。随着发现的绞圈房子越来越多,徐女士有了新发现——上海的绞圈房子有四合院和三合院两种形式,且三合院绞圈房子是演变为上海石库门房子的母体。四合院的绞圈房子一般是单层的,而三合院的绞圈房子往往是双层的,其中也与乡镇发展史有关。
徐女士说,为适应上海地区冲积而成的软土地基特征,绞圈房子一般采用一米见方的砖砌大方阶基础,因其承载有限,一般乡间的绞圈房子大都为单层的建筑。
随着古镇的兴起和繁荣,许多手工业者举家迁往镇上经商,人口密度不断增长,古镇孕育出了一种占地面积小,适合商住两用的二层三合院建筑形式,这种三合院可以联排沿街而建,可以开门经商,也可闭门居住,兼具私密性和防火性,成为当时古镇上较为流行的建筑形式。
徐女士发现了很多这样的二层三合院绞圈房子。比如许多古镇至今还保留着当年的米行和酱园,它们基本上都是二层的绞圈房子,底层用于经商,二层用于居住。徐女士丈夫小时候住的就是这样的绞圈房子。
为什么说三合院和四合院都是绞圈房子?徐女士给房子的木结构建了三维模型,她演示:无论是四合院还是三合院,不仅具有相同的中轴对称,一正两厢,中间下沉天井的平面布局,四围屋顶标高大致相同,以45度绞接的基本特征,而且结构上都是采用穿斗式木结构形式建造而成。比如浦东新区坦直镇坦西村831号民居的残存部分,可见榀架和檩条组合的穿斗式木结构的基本单元。